千手觀音+雙面嬌娃
我的音樂職涯在鋼琴獨奏與鋼琴合作藝術中反覆切換角色身份。練習獨奏曲目,可以唯我獨尊,恣意任為。練習室內樂曲目,除了熟習自己的部分,心裡永遠都有另外一個“它”,也就是合作的對象所演奏(唱)出的聲部,同樣的曲目,不同的演奏家,不同的演出時間,不同的演出場地,相乘的結果,更是千變萬化,俱有無限的可能,永遠都有新鮮事。
也許有人會認為這樣的切換很難調適,我倒覺得這樣的角色切換,就像在生活當中一樣:以自己為出發點很容易,自己最明白怎樣自己會最開心,沒人管,儘管飛簷走壁。但是生活當中我還有很多角色。比方說:是大寶的小寶老婆,是父母公婆的女兒媳婦,是學生們的老師,是聽眾愛樂者眼中的專業音樂人。每個角色的稱職與否,不全在自己說了算,而是在相對應的對象心目中認為,我所擔任的這個角色是否稱職,不是我認為我有盡到我的責任了,或是我認為我有努力了,就夠了,就可以因而責難他人。“自我”在這個情境下得要調整大小形狀。不需要做到完美無缺,而是懂得提供了什麼讓對方開心,提供了對方所需要的。
演奏獨奏曲目,我擁有完全自主性,可以盡情揮灑,成敗自負。單打獨鬥,隨心所欲,自在非凡。愛彈多快就多快,自我可以無限膨脹。
練習室內樂曲目,合作關係當中得以恰如其分,不撍越不做作,眼觀四方,耳聽八方,收斂心性,成就或許表面不掛在自己身上,要捨棄沽名釣譽,學問門道完全不比獨奏淺少。
我在這兩門學問中,各取所需,修煉不同性情。
獨立自由的詮釋獨奏曲目,可以展現自我完全意志,擁有這樣的發聲管道,對於身心健康非常有益。就如生活當中,可以沒有包袱的任我行,不被受限,盡情發洩,的確滿足自尊。
室內樂曲目修行了包容與融入,如何讓自己的聲音仍然被聽見,但是與同在舞台上的演奏家和諧相處,進而創造出更美好的樂音。就如生活當中,人際關係融洽成就更舒適的每一天。
練了獨奏曲目,寂寞了,沒了靈感了,需要共鳴,來練室內樂曲目。練了室內樂曲目,覺得被壓抑了,發揮太少,不夠滿足,來練獨奏曲目。
自我的聲音絕對值得被尊重,然而,有限制有規則有規範來遵守,一樣有節制的美感。
我以為我擁有了夢想工作。